Chapter 119
中饭过后, 两个孩子总要睡上一个午觉得,夏璃将孩子照顾好后, 出来看见秦智挽起袖子拿着把铁锹在铲土,臂膀的綫条贲张有力, 淡金的阳光落在他短而碎的发丝间, 他干活的时候很有男人味, 亦或许是他常年有运动的习惯, 就连现在空闲时依然会泡在武术馆和老朋友们切磋切磋,所以他的体型保持得很好, 甚至穿着休闲衣的时候还有些少年感,不禁吸引了夏璃的目光。
秦文毅坐在窗边对夏璃说道:「林岩最近一直想把玫瑰清理掉, 怕孩子们以后在院子里跑来跑去刺到,过来喝茶。」
林岩总是会将门前打理得很漂亮,在她的生活理念中,家门口的风景是一个家的门面,她总会在这方面花些心思,无论从前住在东海岸,还是后来搬去皇后镇,又或是现在回到南城,她会种上各类鲜花植被,把院落打理得像莫奈的花园, 有种仿若到了法国鲜花小镇的错觉。
夏璃望着一院的风景,心情都情不自禁舒畅很多,她在秦文毅对面坐下, 窗户半敞着,院中的花香随着风阵阵吹了进来,清香扑鼻。
秦文毅给她泡了杯茶,夏璃拿起茶杯,鼻息间萦绕着花香和茶香,这是一种会让人不自觉嘴角上扬的味道。
秦文毅仔细地观察着她的神情,直到她喝了口赞道:「茶不错。」秦文毅才像个被夸奖的老小孩一样露出心满意足的笑意。
夏璃放下茶杯说:「上一次我们这样面对面聊天也是在一面落地窗边。」
夏璃的目光淡然悠远看着窗外的一缕缕阳光,秦文毅垂下眸烧着茶,青烟袅袅之间,他语气低沉:「我早应该看出来你能走出自己的路,成大事者,心存济物,事有归着,藏於心行於事,你十九岁就能有一颗异於常人的强大内心扛住整个东海岸的舆论,我很清楚秦智爲什么会唯独对你有这般执念,只是,每个人都有自己考虑事情的角度,於桐,你怪我吗?」
夏璃凝望着秦智的身影,眸子里透出些许柔软的光泽,声音平静:「你不容易。」
短短四个字,让秦文毅拿起茶壶的手轻微地颤了下,这么多年,这么多年过来了,他爲了一双儿女,爲了林岩,爲了他们家的安宁,做了太多不被理解的事情,被一双儿女误会过,被外人闲言碎语过,他却始终像一把大伞,风里雨里撑起这个家,但从来没有一个人对他说过「你不容易」。
秦文毅低下头又爲夏璃倒上一杯茶对她说:「想听个故事吗?我可从来没有对谁说过,包括秦智和秦嫣。」
夏璃终於将视綫从秦智身上移了回来,望向秦文毅。
他双鬓已有些斑白,夏璃依然记得对秦文毅的第一印象,高大稳重且睿智的父亲,可当初那个硬朗的男人也最终敌不过岁月的蹉跎。
他端起茶润了润嗓子开口道:「我没什么文化,父母都是乡下种田的,十几岁跟人跑火车进了城,第一次看见高楼大厦都傻了。」
夏璃淡淡笑了笑,他接着说:「那时第一感觉就是城里好,空气都是香的,不想再回到满是牛粪的农村,慢慢心里就有种信念,一定要在城里待下去,出人头地。
后来就跟着老乡到处打零工,去过工地,干过运输,睡过大街,饿过肚子,大概就这样有一餐没一餐地混了几年。
工地不忙的时候也会跟着老乡混去给人家剧组搬道具,不一定经常有活,反正就是需要的时候就去,一次大概能赚个饭钱回来。
我第一次看见林岩的时候是《罂粟花》剧组排练,她穿着件红裙在那跳舞,灯全打在她身上,我当时看待了,不怕你笑话,我就感觉自己从来没有看过那么漂亮的女人,连路都走不动了。
本来搬完我们就能离开的,我楞
是躲在道具后面看她彩排完,她回休息间的时候往我站的那个地方走来,但我那时候刚从工地赶过来,搬道具搬得一身臭汗,浑身脏兮兮的,我站得那地方窄,怕她裙子弄脏了,一个人推着一个一百八十斤的道具,给她挪出过道,她路过我身边的时候还停下来对我说了声『谢谢』。」
林岩第一次对他说话的样子,温柔清丽,如春风拂面,让他心脏骤停,从此刻在他脑中,六十岁的人了,每每想起那个画面,他嘴角依然挂着笑。
「我告诉你,她至今肯定都不记得第一次见我是在那样的环境下,这么多年我都没告诉过她。」
夏璃也端起茶笑了起来:「那你怎么和她认识的?天天去她剧组蹲点啊?」
秦文毅摇了摇头:「哪有那么多机会,她《罂粟花》杀青的时候已经是全国人民熟知的大明星了,身边都是些有身份的人,我那时候的心态,用现在的话说,有点像追星的意思,就只能远远地看着她,苦来的那点钱凑一凑一个人跑去电影院看她的电影,回来一整晚觉都睡不着。
但也是在那时候我认识了生命中的一个贵人,钟昌耀。」
在听见钟藤父亲的名字时,夏璃的笑容敛了下去,放下茶杯靠在椅背上望着秦文毅。
秦文毅语气沉重地说:「我年轻的时候思想比较活,在工地混到个小头头后,总感觉材料核算有问题,自己私下也找一些这方面的书看,有次钟昌耀来工地视察,我不知道他就是大老板,还跟他一通侃,可能也没侃到点子上,但是的确发现了问题,钟昌耀回去后就开展了调查,听说是查出一些中间环节的纰漏,我后来才知道钟昌耀就是老总,他还托人问我会不会开车,我那时根本没驾照,但我觉得那是一次机会,这边回他说有,那边就找人到处借钱跑去考驾照。
我很快就把驾照学出来了,钟昌耀让我到他公司开车,就这样我才开始接触他,开了没多久的车子,钟昌耀对我挺信任的,慢慢会给我点事做,就这样,我开始接触一些生意人。」
秦文毅低头盯着杯中茶,思绪似乎已经飞到了那久远的时代,他顿了一会继续说道:「后来我在钟昌耀的安排下开始接触传媒,在一个…酒会上,我再次碰见了林岩,那时的她比刚出道的时候更加光鲜亮丽,但她身上有种气质,别看她当时名气那么大,看见人依然挂着笑容,半点明星的架子都没有,那次我穿得还算体面,也壮着胆子去认识了她。
我后来想想她可能那次对我根本没有什么印象,只是出於礼貌不得不应付我两句。
那会她没有什么绯闻,我觉得就算她是大明星,但我爱慕她,她又单身,我爲什么不能去追求她,所以我…」
秦文毅说到年轻时的事自嘲地摇了摇头:「我做了一些自认爲还挺浪漫的事,但她无情地拒绝了我,不留一点余地。
我那段时间的动作落在了钟昌耀的眼里,他有天突然找我,说让我去首都负责一笔生意,我还很诧异,怎么突然把调去那么远,我根本没有意识到林岩是钟昌耀的人。
就这样稀里糊涂地去了首都待了年把,直到有一天看见铺天盖地的新闻,关於林岩的,我才连夜从首都赶了回去。
我想你应该能体会到,一个二十出头的女孩被那些不堪入目的报导辱駡诋毁的感受…」
夏璃陷入了短暂的沉思,她似乎还记得那年她从东海岸离开的早晨,林岩从家里追出来将一沓淩乱的钱塞进她手中,她不肯收,林岩眼里涌动着暗淡的光死死攥着她的手腕对她说:「我在像你这么大的时候,也遇过一些不开心的事,幸亏那时候我遇见了你秦叔叔。」
秦文毅的声音打断了她的回忆,他接着说道:「我赶回去的时候,林岩躺
在医院,眼睛里面一点神采都没有,给我的感觉,好像随时会抛弃这个世界一样,我就害怕我一转身她就放弃自己了,所以我不敢离开她。
后来有一天我出去办了个事,回来的时候就看见她在看报纸,那段时间所有报纸都在说她跟哪个有妇之夫富商的事,我也不知道真假上去就把报纸撕了对她说我们结婚吧。
她很木然地看着我,我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她哭得泣不成声,然后对我说她怀孕了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