Chapter 92
医院的走廊上坐着一个老者, 浅棕色的头发里夹杂着一片银丝, 岁月到底无情地在他脸上留下了不可磨灭的痕迹,可依稀能看出来他年轻时的模样似乎是个很帅的外国小子。
夏璃穿着黑色的短帮靴走向他:「住院手续办公好了, 我们走吧。」
阿尔缓缓从椅子上站起身, 两人一前一后, 从门诊到住院部的一路上他们都很沉默,或者两人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缓和此时从天而降的噩耗,只能各自怀着沉重的心情走到住院部。
虽然费用有点高, 但是夏璃依然爲阿尔安排了一个单人间,窗明几净,有单独的阳台, 电视机, 甚至冰箱, 环境还算舒适。
她进了病房推开窗户,微风轻拂,吹散了病房里淡淡的消毒水味道, 她有些无所适从地转过身看着阿尔:「这里还行吗?」
阿尔眼神复杂地点点头, 夏璃的脸上挂着一抹担忧的神采对他说:「待会医生来过以后, 我先去酒店把房间退了,把你行李整理过来。」
阿尔垂下视綫点点头,又望向窗外, 推开了阳台的门,芜茳的秋天很短暂,前后也就一个多月的时间, 放眼望去,楼下的花园一片枯黄的色彩,就好像世间万物总有雕零的时刻,没有谁能躲得过。
夏璃回身看着他有些落寞的背影,胸口有种闷闷的感觉,这种感觉,就好似当年於婉晴刚查出病来时,那时的她没有任何办法,当她的继父不愿意再拿出钱替她治疗后,她只能日日夜夜陪在她身边,看着她脸上的神采一点点消失,她至今依然记得那种恐惧的感觉,死亡一步步将她的至亲带走,她只剩下无能爲力!
很多年后的今天,面对阿尔的病情,她再次忆起了往事,只是这一次她不想再眼睁睁看着死神将他唯一的亲人带走,这种感觉真的不太好受。
她也走上了阳台站在阿尔的身边,阿尔语气温和地安慰着她:「你不用太担心我,我没有问题的,你看我,这一辈子绕了大半个地球,该经历的都经历了,没有什么遗憾,唯一的遗憾就是辜负了婉晴,我也能好好去那边向她赎罪。」
夏璃低下头,心里翻江倒海的难受,她的视綫撇向另一边,声音飘渺地说:「她从来没有告诉我你们是怎么认识的?」
阿尔抬头仰望着雾茫茫的天空,眼神变得越来越悠远,嘴角牵起一丝笑容:「平淡无奇的相遇,在南城图书馆。」
夏璃侧头看他:「图书馆?你那时候中文就很好了?」
阿尔苦笑道:「相反,很糟糕,很多汉字认不得,又得找一个资料,我想找人请教,回头的时候就看到了她,你能想像,婉晴那时只有二十二岁,她一个人坐在窗边看书,我…还记得她穿着一件蓝色的旗袍,很漂亮,我看待了,盯她看了很久。」
他的声音戛然而止,眼神变得越来越深邃,嘴角微微扬着,好似脑中出现了初见夏璃母亲时的画面。
她望了他一眼,玩笑道:「然后一见锺情了?」
阿尔不知道是不是有些不好意思,开始打岔:「她的鼻子很好看,我是说很挺也很小巧,你的鼻子很像她。」
夏璃歪着头注视着他,他只能承认道:「好吧,我爱上了她,不仅耽误了她一下午,还厚着脸皮希望她第二天有空能再来这里帮我翻译一个材料。」
他撇了夏璃一眼,不自然地说:「我那时候是真的很想找个人帮忙。」
夏璃心照不宣地弯起嘴角:「所以她第二天又去了?」
阿尔失望地摇了摇头:「幷没有来,我从早上等到图书馆关门,后来好几天她也没出现过,那时候没有手机,我觉得自己可能再也不会见到她了。」
夏璃侧过身子,忽然对自己父母的这段往事很感兴趣,安静地听着。
阿尔接着说:「一直到十几天以后她才出现,那天她穿了一件黑色的裙子,袖子上戴了黑纱,我后来才知道,她的妈妈去世了,她很难过的样子。
我见她不开心,就说了很多故事给她听,我中文很糟,说得结结巴巴的,只能中英文参着说,不时还冒出几个葡萄牙语,我确定那时候她应该没听懂,因爲我明明说得是笑话,她的眉头却越皱越深,还很认真地提议『我教你中文吧』。」
夏璃轻快地笑了起来:「她应该是听不下去了。」
阿尔也爽朗地笑着:「大概是吧,那天以后我就喊她小老师,我比她大九岁,但依然要完成她布置的作业。」
阿尔有些调皮地朝夏璃眨了眨眼,夏璃想到儿时妈妈对自己的严厉,不禁夸赞道:「她把你的中文教得很好,可是你们爲什么离开南城?」
提到这个,阿尔的笑容淡了:「我不知道她的家庭原来那么厉害,她和我在一起时没有提过,直到有一天我的上司告诉我公司必须要解雇我,我的工作许可和居留许可被注销,幷且通知我需要在10天内出境,我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。
我焦急地告诉她这个消息,没想到她却内疚地哭了,我才知道她的家庭不允许我们在一起,她家里人想迫使我们分开,幷且他们能够轻易让我离开这个国度。